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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之翼-默片时代的航空电影[27P]

默片时代的航空电影与特技飞行员

　　尽管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在 1895 年就向世人展现了神奇的电影影像，但直到 1903 年美国人波特拍摄的《火车大劫案》才被视作剧情片的发端。巧合的是，莱特兄弟也在同年成功地把飞机送上了天，这两项新生事物自此结下不解之缘，早期的电影艺术家和航空冒险家就携手在无声的黑白世界中让观众领略到了飞行的独特魅力。

初试啼声

　　当粗陋的“动力风筝”摇摇晃晃掠过树梢时，就成为新闻纪实片中备受瞩目的焦点，而观众的热烈反映很快让电影制作人发现了又一个制造噱头的良机。1912 年，在片长仅 12 分钟的《冲出云层》（A Dash Through the Clouds）中，男女主人公驾驶一架“莱特 B”型飞机躲避歹徒追击，可算是最早将飞机作为道具的影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电影中出现的飞机只是停在地面摆摆姿势或做些简单的滑行起降，而在战争的刺激下，飞机的性能和操作技术都得到了迅猛发展，富于观赏性的特技飞行也应运而生。在加利福尼亚威尼斯的希勒航校担任教练的托马斯·希尔大概是最早涉足影坛的特技飞行员，1914年他就在镜头前表演了高速俯冲盘旋，此外查尔斯·加蒙在 1915 年的《超越天空》（Out of the Air）中首次完成了在运行中的飞机和火车间跳跃的特技。

　　一战结束后，美国不少退役飞行员买下军方廉价处理的过剩飞机，巡回各地进行飞行表演。此时已初具规模的“影都”好莱坞也被这股热潮所吹袭，制片商们纷纷投拍航空题材的影片，由此出现了第一批职业特技飞行员。其中堪称第一的阿尔·威尔逊也是出自希勒航校，先是兼职拍片，后来干脆自己开公司专事特技策划并亲自参与拍摄。直到 20 年代初，航空电影还像是西部片的飞行版，不是运送邮件就是英雄救美。威尔逊接连在《空中之鹰》（Air Hawk）、《云中骑士》（Cloud Rider）等片中表演在飞机上打斗、行走机翼、从飞驰的汽车里抓住绳梯爬上飞机等险象环生的情节，他的弟子福兰克·克拉克也拍过从安装在高楼顶层的短跑道上强行起飞的镜头。

阿尔·威尔逊在飞机上徒手表演特技

　　出道稍晚的奥莫·洛克利尔胆子更大，当他还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机械师时就敢于在半空中爬出座舱修理机件，甚至从起落架跳到高度稍低的另一架飞机机翼上，成为当时飞行表演中最为惊险的一幕。1919 年他在《空中大劫案》（Great Air Robbery）中所做的各种特技让影片大获成功，被认为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航空主题片。然而洛克利尔的运气并不长久，1920 年 8 月在拍摄《航线飞人》（The Skywayman）时，需要在夜间驾机完成一个螺旋下坠的镜头，因受地面灯光干扰影响了高度判断，他未能及时拉起而酿成机毁人亡的悲剧。

奥莫·洛克利尔令《空中大劫案》大获成功，自己却英年早逝

飞向巅峰

　　在这些常有惊人之举的“飞人”中，最知名的当属迪克·格雷斯。一战后他从美国海军飞行服务队退役，也是通过高难度的特技在飞行巡回表演中打出了名声，被福克斯公司招揽。格雷斯参与的第一部影片是 1920 年的《天空高远》（Sky High），在反复拍摄用绳子攀爬飞机的镜头过程中，紧张和劳累险些让他失手，差点把处女作拍成绝唱。不过 5 年后正式出演《飞行傻瓜》（Flying Fool）时，格雷斯已经是经验丰富的圈中好手了，而给他更多施展机会的则是 1927 年派拉蒙公司出品的《铁翼雄风》（Wings），这也是默片时代航空电影的巅峰之作。尽管当时在地面和机身上都采取了防护措施，坚持实拍坠机镜头的格雷斯仍避免不了受伤，但这也并没有令他有丝毫退缩，第二年又负责指导同为一战片的《紫色时刻》（Lilac Time）中的飞行特技，亲自完成了两次坠机表演。

迪克·格雷斯不仅是特技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也是幸运儿

拍摄坠机镜头最为危险

　　虽然《铁翼雄风》并非首部反映一战的空战片，剧情上也颇多俗套，不过强大的制作班底还是使其凭借恢弘激烈的战争场面征服了观众，并戴上了第一届奥斯卡金像奖中的最佳影片和最佳技术效果两项桂冠，这也是唯一一部获此殊荣的无声电影。《铁翼雄风》的成功将早期电影界的航空热推向了一个高潮，担任导演的前一战飞行员威廉·维尔曼趁热打铁把剪掉的部分镜头用在下一部空战片《负罪军团》（Legion of the Condemned）中。此外华纳兄弟、米高梅、福克斯、哥伦比亚等公司也纷纷跟风，一时间蓝天白云之中热闹非凡。这一时期除了战争题材，也出现过根据历史事件改编的影片，如表现美国海军飞机直飞夏威夷的《飞行编队》（Flying Fleet）和“孤鹰”林白越洋壮举的《美国雄鹰》（American Eagle）等。

《飞行编队》以历史事件为蓝本

淡出舞台

　　辉煌总是短暂的，危险却如影随形。阿尔·威尔逊在 1927 年签约环球公司后就在 4 个月内一口气连拍了《向上三英里》（Three Miles Up）等三部航空片，但却引来劣评如潮，被称为“除飞行特技外别的都一无是处”。第二年他还接拍了《云中隐者》（Cloud Dodger）、《幽灵飞行员》（Phantom Flyer）等多部作品，但仍是流年不利，不仅遇上飞机着火差点丧命，后来还因一次事故造成随机机械师死亡而被控过失杀人。虽然只是被吊销一段时间的飞行执照，但威尔逊已心灰意冷转行去开运输机，1932 年 9 月在一次航空竞赛中失事身亡。相比之下迪克·格雷斯要走运得多，直至 1930 年代仍活跃在特技飞行第一线，二战爆发后还从军到欧洲驾驶轰炸机。据统计格雷斯共完成过近 50 次坠机表演，全身上下断过 80 根骨头，却总能大难不死，活到 67 岁才去世。

二战时的格雷斯

随机摄影师也要冒很大风险

　　和其它行业一样，这些“赌命天使”也有自己的行会组织。其中，在 1925 年成立的“十三黑猫”（Thirteen Black Cats）名头最响，以罗纳德·麦克道尔为首的 13 名特技飞行员将黑猫图案作为团队标志，并制定了统一的特技收费标准，比如机翼行走需 450 美元、驾机撞到树丛或房屋上要价 1,500 美元。随着从业人员的不断变更和增多，1929 年女飞行家潘绰·巴纳斯联合威尔逊、格雷斯、克拉克等“大腕”组建了“电影飞行员联合会”，进行特技飞行指导和维护行业利益等活动，实际上也形成了对好莱坞天空的垄断。

“十三黑猫”的部分成员

　　也是在 1927 年，华纳公司推出了第一部有声电影《爵士歌王》，虽然此后几年无声片还占有一定的市场，但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酷爱航空的超级富豪霍华德·休斯于 1929 年投资开拍继《铁翼雄风》后的又一部空战大作《地狱天使》（Hells Angels），不惜血本专门修建拍摄基地、购买大批飞机和招募最好的特技飞行员。观众也从此告别了“无声之翼”，进入到声画并茂更为精彩的飞行世界中。

《铁翼雄风》中的空战镜头

默片时代部分航空电影海报

无言的战鹰——《铁翼雄风》

　　1927 年 5 月，查尔斯·林白独自驾驶“圣路易斯精神”号飞机第一次完成了从纽约至巴黎横越大西洋的不着陆飞行。而庆祝这一壮举的欢呼声尚未散尽，同年8月，一部表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空战电影《铁翼雄风》（Wings）在纽约首映后也引起了轰动。影片开头就打出了林白对战时空中英雄表达的敬意：“他们在那时的作为和功绩远远超过和平时期航空业的成就……”

莱坞式的战争与爱情

　　这部由派拉蒙电影公司（Paramount）出品的黑白默片讲述了在欧洲战事陷入胶着的 1917 年，大洋彼岸的美国青年杰克一边做着翱翔蓝天的白日梦，一边狂热地追求大家闺秀施维亚，浑然不觉邻家女孩玛丽对自己的暗恋之情，而施维亚却只钟情于富家子弟大卫。随着美国卷入战争漩涡，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杰克和大卫都迈进了只为“勇者中的勇者”开启的航空队的大门，在训练当中从情敌变成挚友，并一起被派驻法国前线。头一次执行巡逻任务，他们就遭遇德军著名的“飞行马戏团”，混战中杰克遭追击迫降到英军阵地，大卫则因机枪卡壳毫无还手之力，德机队长却颇有骑士风度地放过了他。经过不断的战斗洗礼，两人逐渐成长为屡建战功的空中精英。

杰克、玛丽和大卫，多角恋爱是好莱坞的拿手好戏

　　此时玛丽也参加了妇女汽车服务队奔赴战地进行运输工作，在一次空袭中认出击落德机的正是杰克驾驶的“流星”号，但当她赶到巴黎寻找度假中的杰克时，暂时摆脱战斗压力的杰克却只顾纵酒狂欢没认出她来，玛丽只好伤心离去。很快，协约国的最后大反攻即将打响，杰克与大卫的友谊却因为情感的误会而产生裂痕，在消灭敌方侦察气球的任务中，大卫为掩护杰克不慎负伤坠落于德军战线后。杰克以为好友已经阵亡而悲愤异常，在反攻之日驾机把一腔复仇怒火倾泻在敌人头上，不料误将夺取了敌机正在返航的大卫击落……战争结束了，凯旋而归的杰克怀着愧疚之情求得了大卫父母的谅解，也与等候他的玛丽同浴爱河。

飞行学员在地面进行训练

飞行员自己打造的电影

　　相对于剧情上摆脱不掉的生死友情和多角关系这类俗套，《铁翼雄风》最大的亮点要算是在默片时代就大量采用了实景拍摄的镜头向观众展现壮观惊险的空战场面，成为早期航空题材影片中的经典，而这都得归功于制作人员的不凡经历。该片故事出自作家约翰·桑德尔（John M. Saunders）之手，他曾是美国陆军通信部队的飞行员，其作品被搬上银幕的还有《黎明巡航》（Dawn Patrol 1930）、《最后飞行》（Last Flight 1931）、《王牌精英》（Ace of Aces 1933）等，以至于当时的媒体都称他为“飞行作家”。

　　担任本片导演的威廉·维尔曼（Willian A. Wellman）19 岁时就为学习飞行加入陆军航空队，一战爆发后他来到法国，投身由美国志愿飞行员组成的“拉菲特飞行军团”（Lafayette Flying Corps，不是特指那支著名的“拉菲特小队”），因脾气火爆赢得了“狂野比尔”（Wild Bill）的绰号，在 N.87“黑猫”小队驾驶“纽波特 24”型战斗机取得过实战经验，但没等当上王牌就被地面火力击落负伤不得不回国。在国内表演特技飞行期间，维尔曼结识了几位好莱坞影星，借此步入电影圈。但他并不喜欢在摄影机前当演员，干脆从剪辑、道具做起，通过努力终于拿起了导演的话筒。维尔曼一生参与的影片超过 70 部，尽管顶着“好莱坞野蛮人”的恶名，但他的作品仍享有广泛的赞誉，象航空题材的从《负罪军团》（Legion of the Condemned 1928）、《插翅男儿》（Men with Wings 1938）到1958年最后一部作品《拉菲特小队》（Lafayette Escadrille）等，还有《国民公敌》（Public Enemy 1931）、《一个明星的诞生》（A Star is Born 1937）、《战场》（Battleground 1949）等其它风格的佳作。

飞行员出身的导演威廉·维尔曼

维尔曼驾驶过的 Nieuport 24 战斗机

　　在演员当中，扮演大卫的理查德·阿伦（Richard Arlen）曾是加拿大皇家飞行队的一员，虽没尝过打战的滋味，但会开飞机无疑是使他入选的有利条件。杰克的扮演者查尔斯·罗杰（Charles Rogers）刚开始时对飞行还一窍不通，不过也现学现卖很快就能放单飞配合拍摄了，后来在二战期间还担任过美国海军的飞行教官。而日后大红大紫并荣膺奥斯卡影帝的加里·库珀（Gary Cooper）就在片中扮演一位训练时坠机身亡的飞行员，尽管出场只有两分多钟，但正是这一难掩锋芒的角色成为他踏上星光大道的起点。至于外形甜美的女主角克拉拉·鲍（Clara Bow）自然是特意请来给票房增加筹码的了。

从空中重现世界大战

　　当派拉蒙公司买下桑德尔还未完成的同名小说决定投拍《铁翼雄风》时，维尔曼凭着战时飞行员的资历和自信争取到了执导的机会。不过对当时年仅 30 岁的他来说，首次挑大梁更象是一场豪赌。为了能拍出具有震撼性的效果，剧组说服当时的美国战争部在人力和装备上给予支持，让军方提供飞机、气球、火炮、汽车、坦克和步兵部队。其中就将托马斯·莫尔斯公司的 MB-3 改装成法国的“斯帕德”（SPAD S.VII）战斗机，让寇蒂斯 P-1 担当德国“福克”（Fokker D-VII）战斗机的角色，而马丁 MB-2 摇身一变成了德国“哥达”（Gotha）轰炸机，此外在片中亮相的还有德·哈维兰 D.H.4、道格拉斯 O-2、沃特 VE-7 等飞机。虽然各种机型在整流罩、机枪座和涂装等方面都做了改动以尽量符合战时的原型，但航空爱好者还是不难辨别出其真伪。

空战中的协约国战斗机

　　影片的外景集中在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附近的凯利和布鲁克机场及斯坦利兵营拍摄，光是涉及空中的部分就先后动用了 200 多架飞机和 300 多名飞行员。剧作者和导演以自身经验编排片中的空战场景，为了加强临场感而把摄影机绑在飞机上或让摄影师随机跟拍，演员则边驾机边作表演。无论是机群穿云破雾、翻滚缠斗，或是俯冲攻击地面、炸弹从弹舱投放，通过长镜头展现的一幕幕精彩画面都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当然象飞机负伤后失速旋转和坠落地面这种危险动作都是由专业特技飞行员来完成（为此可花了不少保险费），当时知名的特技高手迪克·格雷斯（Dick Grace）为了自己的名声拒绝用模型替代，坚持要亲自上阵表演坠机，结果摔成重伤，另有一名飞行员也因事故丧生，多架飞机报废。要知道那会可没有现在广为流行的电脑特技，靠的是实打实的真家伙，观众甚至听不到引擎的轰鸣和枪炮的怒吼，背景只有管风琴的伴奏，但感受到的视觉冲击足以跟 70 多年后的大片相媲美。

空战中的德军战斗机

庞大的轰炸机划过天空

　　为了重现片中 1918 年的圣米耶勒（St.Mihiel）战役，维尔曼指挥工人在广阔的田野上挖战壕布弹坑，调集数千士兵和 60 多架飞机反复排练，让影片的结尾在空中和地面的惨烈厮杀中达到高潮。维尔曼自己也在这一幕中扮演一位倒在弹雨下的美国大兵，看到杰克驾机消灭德军机枪掩体后“说出”了他的唯一一句台词：“干得好！飞机毕竟还是有用的。”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剧组当初说动军方支持的理由是通过彰显辉煌胜利有助于招募兵员，但影片实际上更多地却是在揭示战争残酷的一面。从倾泻炸弹摧毁民居到铁丝网前尸横遍野，从布满十字架的墓地到家乡父母的丧子之痛，以及士兵倒毙在行军路上与后方酒吧中纵情声色的强烈对比，无一不在直现战火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

攻击德军侦察气球

最后反攻中“鹰群”升空

　　《铁翼雄风》耗资 200 万美元，历时半年多才拍摄完成，恰逢林白飞越大西洋，在宣传上可谓如有天助，由此还引发了电影界的一阵航空热。虽然有影评家认为这部长达 139 分钟的大制作有些冗长，但它仍荣获了第一届“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奖（即奥斯卡金像奖）中的最佳影片和最佳技术效果两个奖项，并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对航空迷而言，该片也是以宏大的气势展现空中力量重要作用的早期代表作，可惜除了 2003 年在奥斯卡奖 75 周年纪念活动中上映过经修复处理的彩色版本外，目前还只能通过原始胶片转录的音像制品一睹这部名作的风采。

[ 本帖最后由 zxzhu 于 2016-6-15 22: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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